【小評】過年如何面對親戚年度總質詢教學文背後的社會學意涵

我覺得今年過年期間最有趣的還是網路上冒出來的各種如何面對親戚年度總質詢的應對教學 [註],然後我很好奇為什麼?為什麼在這個時間點呢?我想到的有兩個假設;一個可能是一種個人主義的發展與重視;也就是大家愈來愈不把傳統的社會價值當一回事。換句話說,大家愈來愈不認為一定要結婚、一定要買房、一定要薪水多少才是成功、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第二個假設則是有點相反,也就是大家還是會認為一定要結婚、一定要買房、一定要薪水多少才是成功的人生,但是這個世代的困境是要達到這樣的人生愈來愈困難(因為貧富差距加大、或是上述的人生觀的改變);然後,在匱乏與焦慮的情形下,反過來質疑(對抗)過去這些被習以為常的成功標準。好吧,或許這兩個假設講的是差不多相同的事,但是大概是這樣吧,當一個社會現象發生時,它就只是現象的發生,還不代表一種全然的顛覆與革命、我們還是可以看到過去的影響。馮建三談新興媒體與學生運動是另一個例子。

但不論如何,這些網路上的論述的確代表了挑戰過去權威(由親戚長輩們所代表的權威)的「勇氣」。而同樣的,我們也可以反過來說,或許就是因為我們在現實生活中並沒有這樣的「勇氣」,所以只能在網路上稍稍地逃逸一下。(但逃逸永遠是革命的前奏曲)

然後我們可以了解為什麼 Zizek 習慣用「淫穢下流」,obscene,這個詞來形容這些「逃逸」。scene 是場景、情節的意思(通常是安排好的、引人注目的?),而 ob- 有打開、曝露、對立的意思。也就是說,這些「逃逸」必須要是我們所要反抗的主題的「曝露與對立」;它必須是主流霸權難以忍受的、它必須是以一種淫穢下流的訕笑姿態。這些「教學文」並不是真的「教學文」啊;它是一種 Hegel 說的「雙重否定」,也就是藉由 "淫穢" 地、「否定」自己「教導大家面對親戚年度總質詢」的意圖,來揭露自己真正的意圖:挑戰社會主流霸權。(然後,從這個角度,我們或許還可以再思考一下,那些傳統女性主義者所不能忍受的父權式的黃色笑話,有沒有可能也是男性在面對社會父權霸權時的一種可悲的、懦弱的逃逸?還是,它就只是一種對於其無法理解的他者 [i.e. 女性] 的純粹霸凌與屈辱,就像是《查理週刊》對西方他者的霸凌與屈辱呢?又或者是說,這其實就是一體兩面的事呢?)

另外有趣的是,這樣的網路作品並不是只在台灣,中國大陸也有(例如大俠盧小魚的教學短片)。這或許代表一個「社會發展的線性進程」的假設是錯誤的;舉例來說,雖然台灣現代化得比西方國家慢,但台灣的性別運動的發展是可以比美所謂的先進國家。這跟我之前所講的 hyper-modernization 的概念(比「西方/現代」更「西方/現代」的企圖)不太一樣;相反地,那比較像是一種 ideas 的 diffusion、一種 ‘good’ values 的 permeation?如果這樣的觀察是對的,那麼這也就代表「『目前』中國還不適合民主制」的「假設」是有待商確、是可以被質疑的,因為 values (of democracy) 是可以 permeate 的,那麼重點便應該是去促進 'good' values 的 permeation,而不是去阻止它。

[註] 如:
(1) 親戚問題煩死人,試試文青風格神回覆
(2) 過年親戚逼問你 “賺多少錢?” 時,你可以使出這招反擊
(3) 親戚問話好討厭,網友:馬總統教你反擊!
(4) 大俠盧小魚教學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