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評】抵制奧運

我想請大家一起來考慮抵制奧運。不是因為主辦國家的原因,而是奧運在本質上為國族意識鬥爭的場域。奧運與國族主義的關係應該已有相當多的論述,簡單說來,我不認為優秀的運動家們應以國家之名參加比賽;挑戰全人類之極限、追求全人類之完美本身就是極崇高、極具意義的動機了,這些極限並不是因為國家的存在我們才得以突破,人類體態之美也不會因為國家的加持而更加美好。如果說以國家名義參加運動比賽能夠促進世界和平,那還真的是無稽之談;要說的話,這種國族主義運動,才是當代人類相互對立的主要根源之一。總而言之,以國家之名從事體育競賽,既毫無意義,除了資本利益以外也幾乎毫無任何益處,相反地,還會深化種族衝突與國際對立,百害而無一益,最近被激化的釣魚台事件便是最好的例子。

這裡也不是貶抑國家的重要性,事實上,它在防制資本主義擴張時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但我們對它的需要也應僅止於此而已,甚至我們與它的關係也應僅止於此。再怎麼說,它都不應要求我們、利用我們來企及它的光榮;選手們的完美表現打破世紀紀錄,這個光榮是他的、是全人類的,而不應是國家的。雖然國家在當代奧運選手們締造傲人成績的出色演出底下,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但是國家之所以以奧運比賽為目標來培育選手,便是為了讓自己的人民(甚至是種族),在這個以身體作為媒介的國族競爭場域中取得勝利、擊敗他國選手、發揚國威。其實,運動選手可以不透過國家機器來進行培訓;就好比念音樂的都知道去哪個學校可以獲得最好的訓練,念藝術,甚至是法律、社會科學的也有世界級頂級的學院,未來或許我們也能以國際「學院」、「研究機構」等的組織來訓練專業的運動人才,將國族意識減至最低。總之,請抵制奧運,拒用奧運合作廠商之產品,如可口可樂(請買百事可樂或黑松汽水)、統一集團(包括 Starbucks、7-11便利商店等)、百威啤酒與青島啤酒(請喝台灣金牌或德國華士坦)、麥當勞(請吃漢堡王)、三星電子、Panasonic/National、柯達、愛迪達、Volks Wagen(請開 Honda Civic 或雙B)、嬌生集團等

然而,這樣的行動有兩個問題:首先是,當我們嘗試訴求「政治歸政治、體育歸體育」,反對「因為中共鎮壓西藏而抵制奧運」之際,我們又如何能因為奧運比賽與國族論述的扣連,而抵制奧運呢?

好吧,即使我們以奧運的賽制、運動員入場式、宣傳與新聞播送方式、頒獎儀式等技術問題,證明奧運在「本質上」就是一種國族主義論述場域,但是在實際上,我們真的能夠抵制奧運嗎?換句話說,雖然它在論述上是正確的(因此在道德上可以是必須的),但在行動上卻是貧瘠的。抵制贊助商還算簡單,但如果是「不要幫中華隊加油」呢?說真的,我還真辦不到!如果嘴巴說要抵制奧運、拒買贊助商商品,身體卻還是觀看比賽、為中華隊加油,不是矛盾(難聽一點就是虛偽)到了極點嗎?這也暗示了一種行動上的兩難處境:只有關心體育競賽/國族論述的人,才會想要將此兩者脫勾,但是這樣的人往往自己便存在於該論述之中。那麼,我們到底還該不該/如何抵制奧運呢?

我的答案仍然是:應該!我們應該抵制奧運。因為它在道德上是可以必須的,那麼我的抉擇便是:讓它成為必須。

至於在方法上,我們如何抵制奧運,在經過上述的分析之後,已經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真正重要的是,在你進行任何抉擇、採取任何行動之前,你能夠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採取這樣的行動!如果你能了解為了抵抗國族主義而抵制奧運的意義與精神,當你在欣賞奧運比賽之際,你會在某種程度上,意識到你目前所投入的活動早已經被植入深厚的國族意識;而當你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你便會不自覺地產生反抗意識。

因此,這裡,抵制奧運掩飾了其並不存在的事實:我們並不是為了抵制奧運而抵制它,而是籍由抵制奧運來實體化我們對國族主義的抵制。抵制奧運是一種道德實踐

從支持抵制奧運,到對抵制奧運的反思,最後體認抵制奧運的不存在,是黑格爾的辯證邏輯。當中的斷裂/覺醒,便是最初步、最基礎,也是最真誠的抵制/反抗/革命行動。